我的三次先知后觉
先知先觉的人是聪明人,往往能借势而成。先知后觉则恰恰相反,通常是后悔不已,反倒不如不知晓。我就碰到三次先知后觉的情况,也恍然大悟,也曾后悔为何没有早明了,后悔已经无用,只能奋起直追。99年,当时国内的质量管理体系,因为引入了ISO9001:94,所以认证工作如火如荼,我母亲是搞了一辈子技术,半辈子可靠性的老高工,总工,厂长,她读到94版的时候都觉得耳目一新,终于看到了质量管理工作一个方向,要从“检”变成“管”了。我很庆幸,公司很轻松地就通过了9002的认证。我对94版的内容深信不疑。98年11月,公司引入Sixsigma的组织成立,99年中要到韩国参加Coreman 培训同时要通过绿带考试。99年初,Sixsigma在国内,还没几个人知道是啥东东,即便是请教中质协,中质协也无法提供培训课程,好在他们能够找到数理统计专家,给我们补习了70多个小时的统计课程,至少在统计工具这个方面我们有了长足的进步。99年中,我带着2个翻译,2个member,一起到韩国龟尾参加Sixsigma Coreman培训。到了那里才发现,原来培训的老师是从外面请来的咨询老师,据说还是个大学教授,留美多年。课程非常有趣,第一天老师全英文讲课,因为下面有来自印度,印度尼西亚,东南亚一带的同事,第二天就全变成了韩文,由各自配置的通译翻译成各自的语言,原来是参加培训的韩国几乎都听不懂英语,无奈。在培训过程中,老师很快就发现我们这些中国学生,特别擅长计算,对于像CP,CPK这样的简单的工具,我们用笔算的速度要超过用minitab.我们很欣喜,老师却总是摇头。在培训期间,每个工厂的Coreman的Leader都有一次和老师面对面的交谈。老师和我谈的时候,表现出有几个地方对来自北京的这个团队的不满,一个是级别太低,其他的公司来得最低的是经理级别(课长以上)我们至多是兵头将尾,另一个就是我们这个团队,对技巧很感兴趣,但对于项目选定,成果评估,项目管理,组织建立,推广宣传等等都不是很在行,显然我们这个团队太过偏重技术层面,最后一点,他了解了北京公司的体系后,很是担忧,他一再问询,我们是按照要素进行管理的吗?你能不能将要素管理变成流程管理,而且讲了一大堆我从来都没听过的理论,重点是,Sixsigma需要沿着过程进行改进,如果没有过程管理的体系,那么Sixsigma的推广就很难,他建议我们既然是在中国,没必要学94版的9K而是去学学日本的管理体系。99年的我,还是无法理解他所讲的理论,更不清楚流程管理应该是个啥样子,反正公司让我们来学,我们只要能通过GB考试,就算给公司一个交代了,不懂的就都记下带回去。即便是我升职到QM Manager (Quality Management Manager)我依然还是没能理解应该如引入这种流程管理模式。我开始理解的时候,已经是94版升级为2000版,最大的改变有2个,去除了9002,把要素管理变成流程管理,当时国内的很多认证机构,还在推行要素管理,即便是审核,要点也是沿着过程审核不要丢要素,沿着要素审核不要丢过程,还烫不换药,把过程切成一个个要素来对待,但我已经看到了沿着流程来管理的模式了,只是自己的意识还是有时候会不觉地跳回查标准,按条款的要素思维模式。07年进入飞利浦声学,因为飞利浦是完全的按照自己的运营模式构建的体系,是一个个过程构建成的的运营系统,根本不考虑质量认证标准的要求是什么,而且很自己的,自己的体系一定满足质量管理体系的标准的要求,这是我第一理解了,其实完善自己的过程是不需要去考虑标准的类似要素的要求,适合自己的才是最需要,没必要为了认证到处按把手,留盲肠。才真正摆脱了94版对我影响。如果说2000年,全球才开始推行过程管理的2000版,而我确是在99年中就已经被要求推行这种模式,还囫囵吞枣似地被塞进去了一堆理论,但意识到这些理论有用,就已经到了01年,真正理解了这种模式却到了07年。04年我在THTF下的一家中美合资公司做质量经理,这是一个研发中心,但有自己的产品,生产是通过外包来实现的。04年获得了9K,CCC,广电入网证,公司内部品牌审核等等,获得了一切上市,销售的资质。05年做管理评审的时候,负责顾客满意度调查的,应用技术部(包含售前和售后)的副总就向我开了炮,说顾客满意度完全没用,当时之所以要这个,是我和咨询的老师坚持,为了拿证书他才同意的,我们的客户是个大运营商,他们是不会给你填写调查表,特别是他们满意不满意,根本不在产品质量,服务质量,你没办法调查,最终用户,他们满意不满意,也不会影响订单。开箱合格率,要求你提供千分之N的备机,这些机子要折合入开箱不合格率走财务,人家不管你是百分之一,还是万分之一,你如果不提供这千分之N的备机,就没订单,无论开箱不合格率是多少,都没办法改进等等...两个小时下来,我通身是汗,80%的质量目标被否定。05年的时候,我的老大是来自摩托的胡总,中国CMM的鼻祖,质量界的超级牛人。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给我讲我碰到是什么问题,他说,我知道你是个黑带,也力图建立一个用数字化指标检测的体系,但我的问题是,我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建立这样的体系的目标是让经营层,管理层能根据事实来决策,不是仅仅有了数据就行,有了指标,有了曲线,有了趋势就有用,对于决策有用的数据并不需要多,而需要准确,真实。顾客满意度99%和100%的差别有多大?对经营有多大的影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问我:“你知道我是学什么专业的吗?”我摇摇头,他说:“我是原来是学日语的,还到日本留学过5年,”他把烟灭了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地讲:“学学财务和运营吧,你身上的技术味道太重,这样下去你走不远的。”我愣愣地坐在吸烟室很久,萦绕在脑海里的是二个问题,02年,LG推行数字化经营(数字创导),我可是主力军之一,当时就怎么就没想明白哪?99年初,总部的姜经理,认为我这个人的思维方式,行为,都更适合去搞技术而不是去搞质量管理。没想到05年,被一个我崇拜的人,当着我的面说出了与99年那个人一样的话。02年照猫画虎地推行数字化管理体系以为自己什么都明白了,到现在被老胡一番话才让我真的明白我其实啥也不是,是的,如果你不懂得经营者,管理层需要什么,你根本没办法建立一个能为公司决策提供依据的数字化管理体系,他们需要什么样的数据?当然是财务数据!这又是一次,先知后觉,尴尬吧?当时我就差找个地缝钻了。在PSS的时候,这家公司在全球有三个制造中心,维也纳,北京和乌克兰,因此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多个中心合作做同样的一个项目,或者互为替代,如公司的实验室,在我们休春节假期的时候,维也纳就可以远程控制我们公司的实验台,进行实验,这样可以确保在休假期间,如加速寿命实验不停机。总部也可以通过网络进行远程监测,产线上的声学测量设备,是否到计量的周期,可以通过远程控制进行远程校准等。公司内的所有的业务都是通过网络上的各个系统相互交流汇报,但也有必须通过纸质文件的。用习惯了,我只是觉得方便,并没有意识到更深的层面。虽然当时已经有很多全球一体化的理论,我也是没怎么注意。到了现在服务的公司,我才发现原来正是因为有了高度发达的信息化,所以公司是可以通过网络这个平台,无缝连接在一起,共享资源,分担工作。如中国人下班了交给欧洲人,欧洲人下班交给美国人,美国人下班了转交给澳大利亚人,很多工作可以并行,重叠,人员的调配更是如此,如我现在参加的投标,我是这个标的质量负责人,但投标经理在意大利,研发团队在意大利,供应链在澳大利亚,我们这些人除了在视频会议中见过面,根本就没聚到一起去开个会,但工作照样能运行。因为交流是立体的,所以对于信息传递的管理就近似于苛刻,如英语,必须使用UK English,所有缩写,定义必须统一,信息的格式要统一。人也要经过考评,分级,避免你被分配到你不能胜任的工作,人员没有集中在一起,怎样考核绩效等等对于人员管理的要求,也提到了一个空前细化的程度,财务要精确的数据,质量管理的重点是Transition Quality。而这一切一切实现的前提就是让我们又爱又恨的IT,流程一旦固化,无论这个流程有多不方便,有多少个错误,你要想关闭一个流程,修改一个流程就非常的困难,因为总有人在使用,你就不能随意删删改改,所有事情必须在IT动手前,因此我们有时会觉得IT简直就是催命鬼,追着我们干。不过这次,我比较幸运,我是先知道有全球一体化的管理模式,这是没有意识到原来PSS已经采用了这种模式,我还能在同事面前吹一把。但我扪心自问,我怎么就没想到在全球一体化模式中,Transition Quality的管理能力是决定这种模式运营成本的关键哪?三次,先知后觉,让我认识到,很多知识不是你学了就能会,你做了就能明了,知识和经验都是需要累积的,时机不到,你就是想不到,即便给你这样一个发财的机会,你也抓不住,不是你没货,而是你不认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