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责任--转

感觉写的真实，转给大家共鸣下:P


搬到枫津新村居住已经5个月了,5个月来逐渐习惯了周围的风景，也把周围所有的角落都捕捉在视线里，对每个从楼下经过的人都有一点印象:知道他们住在哪栋楼哪一家，什幺时间上下班,会有什幺样的人进出.一切都那幺风不惊水不起.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们做什幺工作，因为他们和我一样，是这个城市中一个小的看不见的人物。
生活得平淡如水，朝出晚归．那天夜里九点左右，我洗完澡端杯茶站在阳台上，窗外灯火点点，夜风习习，所有幸福的窗子里都透出一幅安逸享和的场面：有三口团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有一家人围坐一起吃饭的，合租房里女孩子们在一起嬉笑，阿婆在厨房里刷碗，小孩子洗完澡光着身子钻在父母的怀中，楼上电视传出的都是掌声和欢笑，绿化带中的树叶在夜风中沙沙的为这和谐安详的夜色配音．然而楼下却传来“喀嚓喀嚓”的声音，我趴在阳台向下观看，原来是住在车库里收破烂的中年男人正从三轮车上将他一天收下的废品卸下车，只看他浑身湿透的衣服贴在背上，手腕上扎着一条毛巾，挽着的裤脚看上去也是湿漉漉的，他一片片的将废纸板取下垛在自己租住的小車庫门前，然后用一块塑料薄膜将纸板盖上，一切弄好后，到屋子里拉开昏暗的灯，从屋子里拿出锅倒上水开始刷锅，刷完后把煤气拿到门口开始烧水下面，5分钟后,他已经坐在门槛上开始吃白花花的面条，吃完后打了一桶水在圍牆边上的小夹巷里冲凉,不一会他进屋关上门换好衣服后，拖着拖鞋从门口走向中间的马路然后又回到门前，坐在门槛上摸了一支烟，倚在门框上淡淡的抽着，抽完后站起来在废纸板周围转了一圈后进屋里关了灯，大概是睡觉了．
夜色更加宁静，夜露象风又象雾弥漫在窗外的路灯下，一扇扇窗子里亮着的灯逐渐熄灭了，楼下的一两只野猫在路上追逐着草丛中的跳跃的昆虫，栋栋楼房也似乎睡了一样，黯淡在夜色中，纸板后面的小屋没有关门，不时的传来一两声咳嗽，继而也有叹气声和哼哼声．
我躺在床上，从心里泛起各种猜测，对他的莫名疑问:不知道他的叹息和哼哼声是何种味道？他睡觉怎幺不关门？没看到他抽过烟，怎幺又抽了？他就天天吃那白花花的面条？在辗转反侧中我渐渐的入睡了，梦中梦见自己也蹬着三轮车收购了一车的废鐵，然后在往一座桥上爬，可是怎幺也爬不上去，快到桥中间时，车却往后倒退，吓得我一下子惊醒！
天亮后，我起床后到阳台往下看了一眼，车库的门已经锁上，一堆纸板也不堆在门口了，我想既然今天要拉走，昨晚为何又要卸下来呢？
在连续高温的日子里，我整天在房间里關上阳台上的窗帘24小时开着空调，也没有去看楼下车库的状况，只到前几天,我到楼下去捡窗台上掉落下去的衣服时,才看到他在卸纸板，我走到他的边上，不解的问他：“师傅，您明天早上都要出货，为什幺晚上还要卸下来啊！”他苍白的脸上满脸汗水满带笑容，充满着收获的喜悦对我说：“兄弟啊，我一是为了把纸分类，这里有三种价格的纸；二是这一车货压在车上一夜，容易把靠地面的轮胎压坏啊！”他又向我详细的介绍纸质的不同。分完纸板后我坐在他门前的地上和他攀谈起来，他努力地用很不熟练的普通话回答我的疑问，我告诉他不要讲普通话，我能听懂他安徽的方言。在交谈中，我得知他来自安徽农村，已经42岁，他父亲3年前病死，而他的母亲也有病在家，他有两个儿子都读高中，成绩很好，当谈到他儿子时他的神情油然兴奋，他说他小的时侯成绩很好，因为家里穷无钱上学，但他并不怨恨，因为他看到了他的两个儿子能成就了他的希望，因而他一想到儿子就不知道苦累，他说再苦一年两个儿子都能上大学了，他和儿子商量好，等到报考时只报减免学费的师范和军校，他儿子也很刻苦努力，知道他们的考分在他们父亲身上是多大的压力，谈到他的母亲，他流下眼泪说：“我娘给我们三代人做了一辈子的饭，现在已是70岁又做过手术的人，每天还带病坚持给两个孙子做饭，我们都不要她老人家做饭，但她坚持要做，她说，吃她做的饭孙子一准考上大学。”我不解的问他：“你的妻子呢？”“跟人家有钱的走拉！”他不加思索的回答了我，“我爷生前看病，拉下两万外债，我在外收废品，家里两老两小全靠她，村里来了一个工程队造涵洞，她随老板的光棍弟弟走了”。他抹了把鼻涕坚定而简单的说出原因与结果，“走了也好啊！留着她跟我受苦啊！”慢慢的，他从上衣袋里摸出一包烟，问我：“兄弟，抽一支？”我说我不抽烟的，他嘿嘿一笑说：“我也不抽的，这烟是在桥上给人家推拋锚汽车时人家给的，不抽掉怪可惜啊！”我说：“那抽一支！”“来！抽一支！”
夜，黑蒙蒙的，远处的路灯光有意无意的把多余的光线照一些在前面的路上，我和他一见如故的攀谈着，野猫照样在我们面前无忧无虑的嬉闹着，而我俩的内心却苦的不如野猫快活，他说白天的太阳晒得他背上生疼，睡觉不能仰面，一时睡着翻身把背靠到床席上往往会疼醒他，车库没有窗户，所以他只能开门睡觉，他每天的伙食费是3元钱，一顿饭两个包子或下些白水面，有时空车给老乡拉点货，老乡会请他下顿馆子，他说他天生不喜欢吃肉，所以，猪肉就涨价到一百元一斤他也不怕，我问他以后有什幺打算，他说他有三个责任:一个是把儿子供上大学是他的责任；二个是把母亲带到上海大医院再做一次手术，能让她活到她孙子拿工资孝敬一回奶奶，要尽一回孝道的责任；三个是等儿子都成家了，他要去找回离家多年的老婆回来，一起过好日子。好好补偿她吃苦的日子是他的责任！听了他的三个责任，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是啊！三个责任都很正确但都很遥远啊！看看一堆纸板再看看他瘦瘦的身体，我说不清是感叹还是感慨，这是一个渺小人物的志向和责任，而我们很多大人物的志向责任与此相比，几乎从人性道义上就比不起，他们三代四口，没有房产的爭夺，没有个人的目标，相依为命，同舟共济！更是难能可贵的是他的第三个责任，在这瘦弱的身体中展现的是多幺宽大的胸怀!我觉得，除了他没有第二个男人能如此想到宽爱自己的女人！我的思绪万千，哽咽地和他说：“我家有很多药品，我女友是医生，你那里不舒服到我家来拿药！”，他淡淡的一笑说：“难为你了，呵呵，我这几年从来没生过病，不过，每天晚上我卸货时能听到你在楼上吹笛子还有口琴，我听着蛮舒服的，你这幺年轻怎尽吹老曲啊！”我说我不喜欢现在的所谓流行的东西，他激动地说：“是啊！我没事就哼哼一条大河波浪宽，嘿嘿，那天你一吹这曲我心理好快活！”我说我们都住在社区，有时侯会影响别人，他感慨的说：“好多人瞧不起我们农民工，看到我啊就象防小偷一样，也是啊，好多农民工在城里随地吐痰，到处大小便，我也怕人家这样嫌我，我从不光着身子在这里走动，我尽量把这周围弄的干净啊！兄弟，我住这社区一年半了，你是这社区第一个瞧得起我的人，从来没有人来和我说句话搭个腔，你晓得我出社区大门人家卖废品的就叫我：收破烂的,来啊！进社区大门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我也习惯了啊！兄弟你不嫌我跟我坐地上聊天，我心里头真的好快活啊！”他的话让我感觉很别扭，我连忙和他说：“师傅你不要见怪啊！我们都是出来挣钱养家糊口的，没有嫌与不嫌的，您是一个正人君子，所以我和您在这聊了半天，嘿嘿，要是您有钱有势也许你还不愿意搭理我啊！”他哈哈的笑了，说：“也对啊！有钱人看不起我们，我们还看不起他们呢！”我说那我们岂不成了啊Q，他说：“不是阿Q啊！你看那幺多有钱人他不养老人，在外面找女人，这事在我们乡下可是被人耻笑又丢人的事啊！不过你看他们，自己住的好好的把老妈妈丢在车库里，还不给装空调，他们还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你说让人看得起不？”是啊！在农村，作风不好可是要被人耻笑三代的啊，不赡养老人会被骂为忤逆子的，而在城市，上不养老，自己要找小，还当着一种时髦，这是一种人性的进步还是畜生的本性回归，油然间我觉得他那瘦弱的身材却让我敬佩万分，在沉重的负担面前，担负起自己的责任，虽然面对着千辛万苦，遥遥无期，但不退不馁，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样的执着，相比之下，我们比他年轻，有文化，有更多的工作机会，而我们又做到了什幺？
社区里上千户居民，每天早上门口出去的人都是人模狗样的开着车或者提着包装成时代青年阔佬绅士窈窕淑女，而在他们骨子里的思想和精神又是何等状况我不得而知，我知道的就是手腕上扎着毛巾脚蹬三轮的,从汽车尾气中缓缓出门的男人，他是一个正人君子，一个男人，一个能付起责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