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岁月(原创)

2000年四月份我跨出合肥农机校的大门，三年中专生活已经完全结束。
这一年我刚17岁满。这时候的我在别人眼里完全是小孩子的样子。90斤的体重，1米6的个子。2000年中专已经完全不分配工作了。一个班的同学都走了差不多了。我们学的是机电专业，学校陆陆续续介绍学生去东莞，苏州，上海这些地方电子厂或者汽车加油站去上班。但都有个子和视力的要求。
像我这种个子还戴一副眼镜，学校介绍的都面试不上。所以只能留到最后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一些小厂降低要求能进去。但等到最后，学校都赶我们出去，不让毕业班再住的时候还是没有等到能要我们的厂。有些老家也在城市里面或者家里有人有关系的也都回家了。真正搬到外面住的和我在一起的还有邓杰，孙新亮，徐威，张东旭，我五个男孩和吴文芳，张耀红两个女孩。我们一起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就暂时在合肥这个城市继续落脚着。
这个时候的我们可以说真正是麻木的，对未来没有什么思考。也没有资本去思考。唯一的渴望就是赶快找一份工作，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只要有事做，只要要我们，我们都去干。
每个礼拜六我们都会往人才市场跑。但大部分公司一看我们都是小孩模样，又没有经验都不要我们。也有一些通知去面试的，但几乎都过不了复试那一关。我们最后都差不多丧失了信心。
虽然最后一个学期都还有准备，向家里多要了一些钱，但这样坐山吃空，也都不剩什么钱了。徐威，张东旭剩得最少，再等一段时间连最后留着回家的路费也要动了。那时候我们实在太省了，为了能让口袋里面的钱能够在合肥多呆一阵子，我们每天的伙食都不超过5块钱，不去找工作的时候，早上都不吃饭，中午在农机校门口的一家饭店里面吃一顿2块钱的快餐，因为这是唯一一家可以随便加饭，有水喝，还有个茶叶蛋但只收2块钱的饭馆。晚上几乎都是买大馍或者泡方便面吃。最后为了省钱，甚至一天只吃两个大馍度日子。实在是没有办法，大家都很急，但工作这东西你越急就是越难找。
“我明天去上班了。”
“真的，什么地方啊？”
“一个96届的老乡介绍的，发宣传单，没有办法了，再不上班我看我们只有去打劫了。”
“我先去上上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一起去。”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正当我们准备回老家的时候，徐威的一个高一届老乡也还在合肥这边工作，那时候的我们没有手机，没有电话，BB机也都是比较奢侈的东西，完全是运气。在路上碰到了聊了一下最近的状况。他刚好在“忘不了”合肥宣传点做领班，就把徐威介绍过去了。
所谓的发宣传单并不是站在马路上逢人便发的那一种。每天下午从报到点领回500份“忘不了”宣传单，回家叠成标准的长方形形状。第二天骑着自行车和领班一起按照公司划定的小区挨家挨户的去插到门上。500份发完就给10块钱。一般不是很远的话半天就结束了。
毕业前只有徐威和张东旭买了自行车。所以做了两天，张东旭也和他一起去做了。当时也想和他们一起去发传单，但一来没有自行车，再者听他们回来说真的很累的，我也怕我的身体受不了。邓杰新亮都不想干，两个女孩就更不要说了。还有就是有两个人在上班，我们的心也放下了些。我们几个还是继续在找工作，下午等他们回来就帮他们叠传单。
不要小看了这一千份传单，要叠好久。要叠的很直，不能有皱纹。100张捆一捆，大小都要一样，第二天领班会检查。会看有没有少放了，有没有叠整齐。记得第一天的时候，徐威说就被扣了一块钱。因为有一捆少了一份。所以一千份也要叠好久。这个时候大家也才知道赚钱的辛苦。
我们住在合肥西区，有时候他们还要到东区去发传单。骑车子就要骑一个小时，还要爬楼梯。半天下来他们回来都喊累。有些小区他们说保安都不让进去，他们领班就带他们从后门偷偷摸摸进去，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给保安逮到，一般逮到就会把你的东西没收了。他们的好多同事装传单的背包都被没收过。最要命的是下雨和半路自行车坏了。下雨也是要去跑的，只不过公司里面会给他们分些近点的地方，但半天下来一般都会淋湿了。回来他们都成了落汤鸡。好在那时候差不多天气热了。半路自行车坏了那就惨了，领班不会等你好久的，因为一个班有好几个人。大家都等着发完回家的。那只有这一天你白去了。听他们说得这么艰辛，又找了一阵子还没有找到工作准备和他们一起去干的我也打了退堂鼓了。
有些事情总会有些转机的。现在我也常常在想，人不可能总是霉运，也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一切都是个过程吧。
满会耍嘴皮子的邓杰竟然找了份在人才市场里面上班的工作。因为经常往人才市场跑，他都和里面的人混熟了。刚好临近大学毕业生出来找工作的高峰期，他们缺少人手，有个人看他还满能聊的，就介绍他到里面去做。现在想起来还真亏邓杰进去做，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找工作找多久，也不知到底能不能在合肥落住脚。
后来我们差不多都是因为他的关系才找到工作的。
孙新亮的运气最好，他被介绍到合肥高新区那边的一个电子厂做操作工，包吃住，试用期400元一个月，试用期后看表现可以加到600到800。这当时在合肥还算不错的。
我个子太小没有面试上，就被介绍到西区一个私人老板厂做学徒工。试用期280元一个月，不包吃住。没有办法我也快没钱了，只能进去做了。
徐威和张东旭发了一个多月的传单，拿了300多块钱也不干了，邓杰帮他们介绍到一个水电施工队，他们也想学一行技术，就跟着施工队走了。
人才市场有熟人就是不一样，开始没有熟人我们也找人才市场介绍过工作，但不是太远或者人家不要我们就是我们根本就不适合，现在有邓杰在里面，只要有适合的有好的工作他就通知我们，我们能够面试上的机会大大增加了。
两个女孩子也上了两次班，但都没有干多久就不想干了。女孩子还是不如男孩子，出来不像上学的时候，她们真去上班了，才感觉没有办法适应。她们刚开始都在三孝口育才书店里面做售书员，和老板每天都在一起。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都要站着，做一个礼拜不到就都退下来了。没有办法忍受每天站12小时的滋味，也受不了老板每天的脸色。后来又被介绍到一家私人老板做小型材料加工的小厂，每天只干8个小时，但有时候要上下午班，从下午两点做到晚上十点。每天回来都提心吊胆的，我们也很担心她们。她们的父母当时都在杭州打工，她们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父母，家人就让她们到杭州去找工作。
对她们其实没有太多的记忆，我比她们都还小，在上学的时候接触也很少，这次也只不过是因为都在合肥，毕业了都是同学，大家才凑到一起的。不过吴文芳当时问我的一个问题我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的。她在第一份工作辞职的时候，有一天只剩我们两个人在聊天。她忽然问了一句，你说什么人一年只要上一天班，而且永远都是开开心心的，不用担心工作，不用担心生活？当时我想了好久还是不知道，她告诉我说是圣诞老人。是啊，圣诞老人一年只上一天班，而且带给人的还是快乐。这个问题你也许就能想像我们当时是多么的茫然，对生活的不知所措，我们根本不能把握自己的明天。
这个时候，真正在外面住的就剩下我和邓杰两个人了。孙新亮搬到厂里面去住了，徐威，张东旭和两个女孩都离开了合肥。我们这个班差不多50人，现在在合肥的也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我们换了一个小房间，好在合肥的房子还是比较便宜的，我们后来租的房子和房东在一起，一个月只要80块钱。我们买了煤炉，买煤自己烧饭。这样子就真的很省了，我上班的地方离住的地方不远，每天走路过去上班。一般都是晚上买一点菜，早上和中午热一下就吃了。这样一个月一百多块就够用了。邓杰每天要从五里墩这里坐3路车去市里面上班，不过他的工资比我高些。他们也拿提成，一般介绍一个人成功的话在合肥本地上班的都需要出中介费30到50左右，所以有时候介绍的人多，他一个月能拿到7，8百了。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在合肥落住了脚。
我所在的厂主要做电脑刻字机和名片切割机的。做名片切割机的历史比较悠久了。听说都已经打入北京市场被评为免检产品，当时给老板狠赚了一笔，所以又投资做电脑刻字机。
当时合肥的力宇嘉臣刻字机在国内都已经形成市场了，我们老板新做，也没有去申请什么产权，技术转让什么的。就是请了一个技术的和他一起技术入股，买了一台力宇的刻字机就摆在厂里面，照着力宇的设计改了外观和牌子就开始生产了。当时都是偷偷摸摸的生产的，后来流入市场后就被人家告上门了。但小公司有小公司的门道，我们老板重新租了个废弃的机关单位的房子，关起门来照样生产。因为当时刻字机的利润还是惊人的。差不多都是照半赚。比如当时我们生产的最大的电脑刻字机，长有差不多1米5，当时市场上面要卖3000多。但它的成本其实比小的（0.8米，1米）就是多了些钢材，一根滚轴，其他的线路板，电机，开关电源，刻刀都是一样的，最多1500都不到。我们卖得比几个名牌要便宜得多，所以还是有市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