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在左(记录80后城市梦想原创中篇小说)

城市在左
（一）
2002年7月，这是一年中最热的一个月。临近中午，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在走动了，文杰提着刚买的菜尽量寻阴的地方快步走回去。在合肥这座城市已经整整待了五年了。学校三年，出来工作也已两年。现在正和同学邓飞在合肥郊区租了一间平房居住着。住的地方条件不好，没有电视，没有厨房，没有独立卫生间，但离文杰上班的地方近，步行十分钟就可以到公司了。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街，却再也不会有那熟悉的身影了。荣秀已经很久没有过来了，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文杰眼前。
荣秀是文杰以前公司的同事，文杰在上个公司并没有待多久便离职了。自从离职后的再次相遇，荣秀便勇敢的向文杰表白，说自己喜欢他。其实在上个公司的时候荣秀就已经喜欢上这个呆头鹅一样的小子，觉得他很真情，很单纯。但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离职了。在那个时候手机还是比较奢侈的东西，不在一处上班便会像在人间蒸发一样。更没有想到的是在离职一年后，在这合肥西市郊区竟然还能再次不期而遇。荣秀实在太开心了，有事没事就会跑到文杰的出租房来玩，和文杰聊天，帮文杰烧饭烧菜。文杰的破厨艺只会做最简单的菜，最简单的烧法。放油，油热后放菜，炒熟后放盐，尝味道后起锅。这哪能比得上荣秀，同样的菜在荣秀烧出来就是不一样的味道。一段时间相处，荣秀更喜欢这个傻小子了，但荣秀还不敢把他带回家。荣秀是家中的唯一女儿，荣秀知道父母不会同意自己找一个老家不在合肥的男朋友，妈妈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嫁出合肥。荣秀确实心里喜欢文杰，但却不知道文杰的意思，虽然能看得出来文杰也是喜欢和自己聊天，期待自己的每天到来，但总感觉缺少点什么，没有自己的那份热情。
“做我男朋友吧，我喜欢你。”在一次逛街中，荣秀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了本该是男孩子应该先说的话。
这是第一次有女孩当着自己的面说喜欢自己，要让自己做她的男朋友。文杰其实也很想拥有这份爱情，但想想还是拒绝了这份单纯的爱。想想自己现在配拥有爱情吗？就这么点工资，能在合肥立足吗？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未来发展的方向。更主要的是文杰根本不喜欢合肥这座城市，觉得合肥很虚伪，没有大城市的气魄，却要占着省会的头衔，又有那个省的省会像合肥这般不起眼，没特色。在文杰心里早就厌恶了这里，迟早有一天要离开，荣秀是合肥人，不可能离开合肥，离开父母，又何苦让一个女孩思念呢。寂寞的时候确实很想要一个女孩陪着，那份寂寞的煎熬会让人颓废。但此时的文杰还是一个很单纯的男孩，希望拥有的爱情是没有一点点欺骗的成分，既然以后不会再一起，又何苦要这份曾经拥有。
荣秀还会再来吗？应该不会再来了。荣秀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自己先说出喜欢已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更何况还被拒绝了。文杰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其实不该拒绝荣秀。荣秀是个好女孩，胆大，心细，敢做敢为，正好可以弥补文杰有点儒弱的性格。但自己现在还不配拥有爱情。这也更激发了文杰离开合肥的想法，不能再这样一直在合肥混着。
“黄永，我想尽快去你那边，无论什么事情，从最底层做起我都不怕。”文杰再次拨通了黄永公司的分机。
“再稍等一段时间，有个技术部门正准备招人，但起点比较高，要本科以上的，大专的要很有经验的，等抽机会我找他们经理谈谈。”
文杰知道黄永不是在敷衍自己。黄永从毕业就去了南方，他是自己最好的同学，朋友。大专三年，有多少个月两个人的生活费是互相搭伙着过的。但现在文杰还是等不及了，文杰很早就想去南方了，毕业的同学也几乎在南方和上海及周边地方。毕竟这些都是高速发展中的城市，比合肥竞争残酷，但也比合肥有更多的机会。
“文杰，我有个同事近期会带队去广东肇庆，是一些刚毕业的大专生。那边有个美国公司招储备干部，你要不要试试？”这天，在人才市场工作的同学孙公明给文杰带了条信息。
“什么时候？”只要有机会文杰都不想放过。
“就在近期吧，如果你想过去，我和我同事说一下，让他给你留一个名额，和这批刚毕业的大专生一起过去会好一些，而且这个公司信誉还不错。”
“好，帮我看看，定下来通知我，我这边离职会很快的。”
现在毕业后留合肥就剩下文杰，邓飞和孙公明三人了。邓飞一直在合肥高新区的一个日本公司上班，待遇还不错，而且是芜湖人，合肥离芜湖近，他是有在合肥落脚的打算。孙公明是个比较活跃的人，干过很多行，帮人家设计过CAD图纸，跑过业务，现在在人才市场做中介。近期还上过报纸，人才市场孙某带一批中技生到东莞某个自行车配件厂，结果实际待遇和开始承诺的相差很多，而且工作条件很差，这批学生几乎都返校要求退还中介费及来回损失。文杰和邓飞经常拿这个嘲笑孙公明，说你这小子现在也是合肥名人了，他也丝毫不在乎，说什么最起码我也是咱班上最早上报纸的吧，还把登过这条新闻的报纸都收集剪切下来，当成宝贝一样。其实也不能怪孙公明，中介描述水份是有一点的，不然上面都写每天工作12小时，加班费2元一小时，谁还愿意过去啊？只是这次那边自行车厂太黑了一点，这批学生年纪又小，吃不了那苦。
很快孙公明就给文杰带来了好消息，下个礼拜一就从合肥出发，礼拜三进厂。文杰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既然下定决心，有这个机会就赌一把。公司老板倒算爽快，没有说你要离职得提前提出来，文杰交接好所有手头工作，办好所有手续，老板还不忘说，出去好好干，别丢了公司的脸。礼拜六把该寄的东西寄走，所有的行李整整就剩下一个大箱子。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邓飞了，为了帮自己省一半房租，公司有宿舍都不住，这样的同学朋友又剩多少呢。所有共买的东西都没有动，留给邓飞，不过邓飞可能也用不了多久，自己不在，邓飞肯定要搬宿舍的。
礼拜天，三个同学在出租房喝得酩酊大醉，想想毕业两年多了，合肥这座城市带给他们多少的沧桑，从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到现在讲起来头头是道的社会现实。从当初的雄心大志到现在的一片迷茫。这个社会还有多少空间容纳我们这些上不上下不下的人？没有本科硕士的亮耀文凭，又没有中专中技的从低端做起的勇气。未来在哪里？
文杰心里想着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没有和荣秀道别。文杰终于拨通了这个从没有拨过的号码。
“我明天就离开合肥了…”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文杰还没有说完就被荣秀把话头抢过去了。双方一阵沉默。
“我会想你的，我挂了，拜拜。”
受不住这种沉默，文杰匆忙挂了电话。是啊，都已经拒绝了又打这个电话干吗？不是徒增双方的烦恼吗？
“文杰，楼下好像有个女孩叫你。”邓飞摇醒文杰。是荣秀，文杰快速的起床。这又是自己希望的吗？那样无情的挂断电话，就是希望荣秀能马上过来？
荣秀默默的站在铁门口，文杰拉住荣秀的手就往门外走。
“这么晚，你还过来，这边没有路灯，女孩子很不安全。”
“谁让你就那样挂断电话，我又没有你的电话号码。”荣秀有点怨怨的说。
“对不起。”
“明天就走吗？”
“嗯，中午的火车。”
“我来送你吧。”
“不用了，你还要上班，从这边到火车站又那么远。”
双方又沉默了。没有未来，没有必要说那做不到的承诺。
“我想抱一会你。”
面对荣秀的主动，文杰永远是那么的木纳。荣秀紧紧的抱住文杰，这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子，她真有点不舍，但现实就是现实。从明天以后，也许他们永远也不能再见面了。她能说什么呢？她说留下来吧，文杰，我们一起奋斗，一定能生活得很好的。可是，行吗？合肥这个城市能留给大专生多少的生存空间。还有妈妈那边会答应吗？
“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
“好吧。”等了好一会，荣秀才放开文杰。
文杰主动的牵起荣秀的手，他们又是沉默的走着。以前都是荣秀拿着文杰的手，荣秀会细细的看文杰的手，说，你看你的大笨手，指甲一点都不好看，我来帮你指甲修一下。你看你的手，和我比比，大不了我多少吗，男孩子的手不是应该都很大吗？这些话好像都在昨天，有荣秀的日子永远不会无聊。但明天，明天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文杰无法给荣秀承诺。
路总是有限的，很快就到了荣秀楼下。
“你回去吧，也许我们还能见面的。”
“你...你到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勉强，那边人生地不熟。还有，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的，我稳定下来就给你打电话。”
总是留一些期盼，也许今晚我们就不该见面，说这种空头承诺又有什么用。文杰心里想着。
第二天，还是很早醒了，睡不踏实。文杰也没有让邓飞送，邓飞还要上班，从西七里塘到火车站，来回也要花大半天，都是大人了，没必要要这份扭捏。东西也不多，就一个皮箱。早听老孙说了，南方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