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

2005/2/2
我来了，母亲。我就站在门口，隔着那木板门，上面的油漆有的已经掉落，斑斑驳驳。就像我的心，在来的路上，一路颠簸。
看守的阿伯那么凑巧生病了，没有来上岗，所以，我就只能依着这扇门，当是靠着您，如果这是天堂和人间的界线，那么，母亲，我们的心在界线上贴着呢。
我经常，经常地梦见您，梦见还是孩子的时候，您帮我梳头给我织毛衣的情景。我经常，经常在醒来的夜里，孤立无援。
母亲，今天是您的生日，我特意赶回来了，希望在今天能给您上柱香，晃然间，您离开了半年，一切仿如昨天，您还在床上叫着我的名字，口渴了要喝水……您还摸着我的手，感叹这二十年来母女的聚少离多……妈…您听到我在叫吗?这次回家，我再也看不到回家时您站在门口等我的身影。
母亲，我只能在门口给您下跪，三叩头。
母亲，即使那是另一个世界，也请您，为我们保重。
2005/2/4
父亲的烟，在燃着。
我沏着茶，安静地想着，对面的椅子空着，那是妈妈以前经常坐的位置。我说：爸，喝茶。我端起了茶杯。
爸应着，接过了茶。 我还是冲了三杯子，另一个一直盛满着。我们谁也没有把它喝了，因为我们都无法替代那个茶杯的主人，我的母亲大人。
2005/2/8
除夕夜，三代同堂，我们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地吃了团圆饭。最小的侄子，才三个月大，也躺在睡椅上凑着。我和老二伴着爸左右，老大和老三两家子排排坐。吃饭的时候，我们总是不经意说起：哦，这是妈以前最喜欢吃;嗯，那是妈最讨厌的;呵，妈以前就爱喝这饮料，有杏仁的香味……
吃完饭，我一个人在大厅呆坐到十二点，因为阿呆说过除夕会给我电话，妈妈一直在脑海中陪伴着我，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倒数……
2005/2/9
新的一年了，早晨我看到海上的阳光，幸福而温暖……因为我站在幸福的角落，那是我和妈最后一张合影的地方。
2005/2/11
我又去看妈妈了，那房间阴沉沉的，让人的心觉是好冷，密密麻麻的骨灰盒排排放，我第一眼就认出了母亲。那个小小的遗像冷清地挂在上面，母亲笑得很含蓄……蓄谋已久的泪水和我的微笑在那一刻争先恐后，我笑着对母亲说：妈……泪还是掉了下来…….
上了香，我在跟前默站了几分钟，妈妈，就在我身边。我们的心，在说话。我听到了，那来自遥远的天国的声音。
我笑了，鞠躬，回身，离开。
2005/2/14
星星和纸鹤，笑脸和祝福，是我唯一给得了阿呆的东西。我毫无保留地给了，阿呆一直地笑，我看到了阿呆稚气未脱地脸上写着幸福，我看到了幸福，不仅仅是快乐，而是幸福的样子。我觉得开心，因为，我终于看到我想要看到的幸福的样子。好久好久，没有在别人的脸上读到幸福的感觉，城市的繁忙，生活的压力，一一掩盖了所有人脸上最本质的样子——单纯的笑容。那是幸福的模样。
我们呆在海边，看渔火闪烁，听汽笛的质朴，我们说话，我们沉默，我们散步，我们伫立……
远处上空，时不时绽放各色的烟花，那么美，那么亮，那么清晰和温馨。
阿呆说：看，跟我出来就能看到这么多烟花，多好啊！
那一刻，我很想踹他下海，只是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