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广州的冬天 （二）

爬上一个小斜坡，又过一个路口。我在人行道上低了头慢慢的走，想着去哪里找工作。

11月的广州，清晨的空气中满含着水份，潮湿也粘粘糊糊，好象一张湿润的纸蒙在我的脸上阻住我的呼吸！走到天桥下的时侯，细雨轻轻的飘落到我的头上，我就在桥下傻傻地站着。

“喂，你要找工作吗？”我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头时，一个男孩站在我的身边。

“是啊”，我惊喜地脱口而出。

那次之后，我明白了并深深地同情那些初次走出家乡、漫无目的地寻找工作、然后被骗的人们。他们身上并没有多少钱，也不想被人骗，但是他们走在异乡的土地上，听着完全不懂的方言，甚至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他们很急切的想找个接纳他们的地方，安顿下来，有地方吃饭，有地方睡觉！

这个时侯，一声“找工作”的问侯，就如同菩萨的甘露水，让他们干渴的心灵得到滋润；又如同伟大领袖的指示，让他们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所以他们很情愿的跟着那些骗他们的人去被骗，心里还充满对骗子的无限感激 --- 被卖了还帮人数钱。但是我理解，深深的理解他们，请在以后再次看见这类找工作被骗的新闻的时侯，请给被骗的人以同情，也请不要骂他们蠢！

我转过身，很兴奋地问那个男孩：“在哪里找工作”？

男孩微微一笑，”跟我来“。

省汽车站的二楼上，一字排开二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坐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妙龄女孩，男孩把我领到一个女孩面前。女孩的嘴唇火一样艳红。

“你是哪里人啊”？女孩问我。

“湖北人”，

“是吗，是我老乡哎，想找什么工作？是大学毕业吧？能把你的毕业证给我看看吗？”

我放下背包，把毕业证拿出来给她。

“啊，还是本科毕业呢。不错不错，老乡啊，我把你介绍到工厂去做翻译。但是要先交三百元钱的介绍费”。

听说有工作，我忙不迭地给了她三百元。

她拿了钱，抬头认真地打量了我一次。忘了向大家介绍，我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孩。每个看见我的人，都以为我是老师；走在大学校园里，每个人都叫我老师，虽然，在大学里，连扫厕所的都被称作老师；后来进不同的公司工作时，都会有人第一时间跑到我面前，“嗨，嗨，你好面熟哦，好象我的一个朋友哦。。。”

“看你这样子，就在我们这里做吧，”

“做什么？”

“帮人找工作啊。每天象这个老乡一样（刚才拉我进来的男孩），去街上拉人来我们帮他介绍工作。在这里做很好哦，只要你有成绩，可以当天就分到钱。就象这个男孩，他一个月三千多呢？”

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那再交400元的押金吧。交完就可以在这里上班了”。

我把最后的几百元钱拿出来，找出400递到她手上。后来得知，她当天因为帮我介绍这份工作，从我交上去的钱中拿到的提成将近三百。

我用了十分钟时间找到了第一份在广州的工作-----拉人来骗钱，但是我当时不知道。这个公司有几十人，工作空间也很宽广，光看它的架势，我以为他们真的有好工作介绍给别人。